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一百三十四章

關燈
淩氏少帥沒有說話,眼中映出深沈變幻的天穹,看不出神色如何。

他越是沒有反應,飛廉越是猜不透他心頭所想,不禁越發惴惴,試探道:“少帥,雖然沒有拿到和氏璧,但是殷文主管和李如松副主管能成功帶回血珊瑚,也不算空手而歸。而且……”

他剛說一半,淩昊天忽然擡起右手,令他把沒說完的半截話硬生生吞了回去。

“這次行動的總結報告我看過了,大致經過也有所了解——索菲爾不惜代價釋放陰陽家教主靈魂的舉動的確出乎預料,你們措手不及也是情有可原。”

許久的寂靜後,淩昊天終於開口,語調並不嚴厲,但吐息緩慢,每一個字都像壓在心頭,沈甸甸的喘不過氣。

“只是殷文,你說你不清楚自己脫險的經過,也不知道是誰把狐睛石交給你……是你真的全無頭緒,還是不想去猜測?”

他語氣淡淡,看似平靜的問話中暗藏極淩厲的機鋒。

殷文知道他在暗示什麽。面對淩氏少帥的猜疑,他索性不加掩飾,直截了當:“屬下曾經懷疑過荊玥,只是據我所知,阿玥的修為還不足以在陰陽家教主手上救人。除此之外,屬下的確沒有其他頭緒。”

他的坦然直白讓淩氏少帥微微泛起一個笑意,然而那個微笑也如結了一層寒霜,疏離淡漠。

“這件事暫且不提。根據如松的報告,這一次你們與索菲爾相遇時,對方已經傷亡慘重,基本沒有戰力——既然如此,為何不趁機將其擒拿,或者格殺於當場?”

殷文的回答不帶絲毫猶豫:“當時身處秦皇陵最深的陵寢中,如果貿然開槍交戰,屬下擔心會造成墓室坍塌,後果不堪設想。何況當時陰陽家教主魂魄凝結將成,即便動手也未必能占上風,還會造成不必要的傷亡。所以為形勢所迫,屬下下達撤退的命令。”

“是嗎?”

淩昊天緩緩轉過身,眼神亮如冷電,似是要穿透內心:“到底是形勢所迫,還是你顧念舊情,不忍下手?”

這話問得十分厲害,殷文卻仍是眉目沈靜,只是後退一步,單膝跪下:“屬下深知職責,絕無徇私。”

“絕無徇私?”

淩昊天重覆一遍這句話,嘴角浮起一抹冷笑:“那麽請你告訴我,當時敵方主管被機關釘在墻壁上,你為什麽不及時撤退,而是選擇先救下他?如果你真的沒忘記自己的職責,第一選擇不應該是趁機下手,以絕後患嗎?”

他單刀直入,正中要害。殷文沒想到他竟然對如此細節的事也了如指掌,一時語塞,停頓了好一會兒也不知該如何回答。

淩氏少帥眼眸微冷:“怎麽,沒話說了?”

殷文閉上眼睛,忽然重重叩首:“是屬下的過失,屬下願接受任何責罰。”

“接受責罰?”

淩昊天冷笑了笑,語調陡然一寒,隱有殺氣迸發:“依照軍團戒律,私通外敵者,罪當如何?”

飛廉眉心微跳,轉頭看向軍團少帥,似是想說什麽。

殷文頓了頓,答得簡潔利落:“罪當死。”

淩昊天眼中有戾氣湧動,剛要開口,卻被飛廉搶先一步:“少帥,屬下有下情稟報!”

下情?

淩昊天哼了一聲,眉間有殺戾之氣凝聚,卻終是不好拂了集團軍首席少將的面子,於是道:“你說。”

“根據李如松副主管的報告,秦皇陵中步步陷阱,機關重重——如果單憑淩氏的兵力,想要全身而退,可能性並不大。而如果與索菲爾聯手,那生還的成功幾率就會大得多。”

這個解釋並不高妙,誰都知道淩氏跟索菲爾勢成水火,互相殘殺比聯手互助的可能性大得多。何況索菲爾在皇陵中損兵折將,戰力全無,即便他們願和淩氏合作,也未必能幫上忙。

面對這個漏洞百出的說法,淩氏少帥並沒直接拆穿,只是不動聲色地轉向作戰部副主管:“李如松副主管,你認為在撤出皇陵的過程中,索菲爾的殘卒起到協助作用了嗎?”

飛廉心裏一凜,視線緊緊盯著李如松,心知他的回答將決定殷文的生死。

作戰部正副主管嫌隙頗深,是淩氏中人盡皆知的事實。淩氏少帥這樣發問,簡直是把殷文逼上死路。

他心裏暗暗擔憂,偏生那位作戰部副主管面色陰沈,久久沒有回答。時間拖得越久,氣氛就越壓抑僵滯,肺臟堅硬的像鐵石鑄成,連透口氣都很困難。

良久的寂靜中,淩昊天微微挑起眉梢,聲音裏帶上一點玩味的意思:“怎麽,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?”

李如松臉色繃緊,指節在袖中捏得青白,一字一頓地從齒縫間迸出聲音:“屬下以為,殷文主管所做的決定,是當時形勢下最明智的判斷。”

一語既出,滿座皆驚。

飛廉瞪大眼,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,似是沒想到這個一貫視殷文為生死仇人的作戰部副主管會幫忙說話。

不止是他,連殷文本人都擡起頭,眼中情緒變幻,最終凝定為一種覆雜莫測的神情。

與他們相比,淩氏少帥的反應卻是出人意料的冷靜,只是眼睛深處有濃重的陰霾凝聚:“你的意思是,你認為殷文主管當時所做的決定都是迫於形勢——包括救下敵方主管?”

年輕的作戰部副主管眉頭也不皺一下,斬釘截鐵:“是!”

雖然他這樣說了,但稍微有腦子的人想一想,就知道這是明擺著睜眼說瞎話。飛廉不由望向淩昊天,試圖將他的每一個表情變幻收入眼底,手心裏捏出一把涼汗。

聽完李如松的回答,淩氏少帥頓了幾秒鐘,輕嗤一笑:“據我所知,作戰部正副主管之間一向是水火不容,怎麽今天轉了性,會幫他說話?”

李如松低垂眉目,面部輪廓剛硬,如斧劈刀削一般:“屬下只是就事論事,實話實說。”

“實話實說?”

淩氏少帥微微哂笑,目光在作戰部兩名主管身上掃了個來回——那兩人只覺得恍若有冰刃裂體而過,從血肉到骨骼都被肢解了一遍。

他緩緩踱到落地窗前,負手而立:“這一次沒能成功帶回和氏璧,按照軍團律令,本應嚴懲!”

飛廉心頭一跳,卻知道他話沒說完,於是緘口不言,等他把後面的話說完。

“不過……你們成功拿到血珊瑚,又帶回索菲爾視如拱璧的狐睛石,勉強算是將功補過——這一次就暫且記下,如果再有下次,兩罪並罰!”

他語氣雖然嚴厲,與他熟識多年的飛廉卻知道,這樣說已經算是輕輕放過,頓時長出一口氣,不著痕跡地偏過頭,對殷文和李如松使了個眼色。

那兩個人當然明白他的意思,單膝點地,俯首:“多謝少帥。”

淩昊天似是有些累了,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,走到辦公桌後坐下,端起茶盞輕抿一口。

飛廉目送作戰部正副主管離去,不動聲色地松懈了肩背,試圖轉移話鋒緩和僵滯壓抑的氣氛:“屬下已經通知了醫務部,讓他們做好準備將血珊瑚入藥,希望能對高先生的身體有所裨益。”

淩昊天將那支鮮紅珊瑚放在桌上,語氣有些漫不經心:“嗯,這些就交給你打點,辛苦你了。”

“少帥言重,這本是屬下分內之事。”

年輕的淩氏貴公子垂首:“那屬下去安排相關事宜,先行告退。”

淩昊天忽然擡眸:“你先等一下。”

飛廉已經轉過身,聞言立刻站住,有些疑惑地掉頭:“少帥還有何吩咐?”

淩昊天凝視他英挺溫潤的面龐,目光漸漸冷銳:“你為什麽那麽護著殷文?”

飛廉不覺一怔。

“你我都知道,你剛才的解釋只是幫殷文開脫的借口。從他剛進入淩氏起,你就一直明裏暗裏地護著他——我很好奇,你為什麽要這樣幫他?”

淩昊天微微側眼,語調雖然輕柔,卻透出一股淡漠寒意。

這一次,飛廉沒有立刻回答,而是凝眸沈吟。過了好一會兒,才低聲道:“因為……我覺得自己虧欠他。”

這個答案是淩昊天所沒有料到的,不禁擰起長眉。

“確切的說,是虧欠他們……如果不是因為當年的布局,那個女子不會死,殷文也不會被迫進入征天軍團,和昔日部下生死相對。”

飛廉擡起頭,眼神有些渙散,透出一抹哀涼之色。

淩昊天勾起眉鋒,眸中染上一抹冷戾——然而與飛廉的眼神對視,他只覺得心頭微微一顫,已經到了嘴邊的譏嘲話語在舌尖略一盤旋,便一個字也吐不出。

略略頓了幾秒鐘,他才發出一聲深長嘆息:“飛廉……遲早有一天,你會被自己的善良逼死……”

淩氏少帥一向雷厲風行,吩咐了拿血珊瑚合藥,醫療部自然不敢耽擱,到晚上已經將藥煎好,加密封後送到羽商閣。

彼時淩氏少帥正坐在臥室床頭,小心扶著雙目失明的男人坐起身,在他身後墊入一個軟枕,讓他靠的更舒服些。

那碗散發著苦澀氣味的藥汁送了進來,淩昊天伸手接過,對軍醫微微頷首:“有勞了。”

被淩氏少帥如此溫雅有禮地道謝,送藥進來的小軍醫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,忙低下頭,唯唯諾諾:“少帥言重了。”

淩昊天擺手示意他退下,舀了一勺藥汁小心吹涼,遞送到高舒羽唇邊:“趁熱喝吧。”

高舒羽掉過頭,語氣懨懨:“這些天喝藥像喝水似的,也沒見有效用。我今天沒胃口,也不想喝藥。”

“沒胃口晚餐還吃銀芋團,不知道芋頭會引起胃腸積滯嗎?”

淩昊天低聲責備,這是這斥責也如旭日和風,輕柔的不著痕跡。

“你氣血虧虛的厲害,這是新改的藥方,裏面合入了血珊瑚,最對你的癥狀——你聽話,趁熱喝了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